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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岳】欺君之罪(上)

我刚走到御书房门口,看见两个小太监连滚带爬扑过来抱着我大腿呼天抢地泣不成声。

“怎么了这是?”

“皇上,皇上他……他说他要辞职!”

“净瞎扯,”我推开门,迎面飞过来一本横着写的书,我努力分辨他写了什么,这文章没有题目,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我小马跑了五个字。我横竖看不懂,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四个字是“我也得跑”。

“跑哪儿去啊,在这待着批批折子吃吃荔枝不比在外面风吹雨淋得强。”

皇帝看我像看一具诈尸的兵马俑,半晌幽幽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别老跟我玩装失忆这套,没用。”

皇帝的表情顿时更绝望了,“我真失忆了。”

我将信将疑地问他,“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岳明辉?”

我掉头往外走。“散了散了,皇上正常着呢。”

皇帝跟后头使劲跺脚,“你回来!我有话问你!”

“问,请。”

“我真叫岳明辉?”

我点了点头。他嘟囔了一句怎么会这么巧,我在心里嗤笑一声,装的还挺像。

“皇上还有什么事吗,没事臣先行告退了。”

他摆了摆手,表情看起来有点混乱,我轻声合上门,过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有人在叽里咕噜讲洋文,ra的人脑壳疼。

小太监看着我一脸惊恐。

“皇上这是怎么了?”

我随口骗小孩。“陶冶情操呢,跟着多学学,以后年会才艺表演的时候指不定用的上。”

 

“皇上人呢。”

“正在御花园拍球呢。”

我闻言眉头一皱,又不是几岁小孩,踢蹴鞠就踢蹴鞠,拍球是几个意思。等我走到亭子边一看,好家伙还真是拍球,一边东拍拍西拍拍一边胯下来回运球,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也不嫌手脏。

我走过去撩起他的衣服给他擦手,别问为什么不是我的衣服,他穿脏了有新的,我穿脏了连个洗的人都没有。皇上还不乐意,一边嚷嚷“球要掉塘里了”一边把手使劲往回缩。

“掉了拿个新的就是了。”

他一脸痛心疾首,“你真败家。”

到底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

“折子批完了?”

“懒得看,一个个的都在骗朕。”

我乐了。“失忆了还能看得出是假话?”

他撇了撇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问我。“今天早朝怎么没看见你啊。”

“我又没官衔,去给你当执笔太监吗。”

“噢,我以为,以为你是个挺大的官呢,平时对我态度那么随便。”

我犹豫地看了眼石板路,这直挺挺跪下去膝盖会不会有点疼。

“臣罪该万死!”我纳头便拜,跪倒一半一双手托住了我的手肘,我诧异抬头,对上一双闪烁着智慧与仁厚的眼睛。我感动的无以复加,顿时眼含泪光涕泗横流。“皇上!”

过了两秒,我俩各自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你比较喜欢这样吗。”

“当我没说,太吓人了。”

 

“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我有点期待地回头看他。

“去年我们公司组织活动的时候真人CSGO的场地就长这样。”

我木然地转过头,这哏没法捧。

皇上以前就不会骑马,失忆了反而强点,不说英姿飒爽纵马飞驰,至少能抱着马脖子不摔下去。

“皇上,咱们是来秋猎的,不是秋游,您好歹射一箭啊。”

“有枪吗。”

我把随行侍卫的红缨枪递给他。

“不是长的,是短的。”

我从兜里摸出一把暴雨梨花针递给他。

“不是冷兵器,有火光的。”

我心疼地把从太常寺贪污来的烟花分他一半。

皇上无语,拿起二踢脚就往我衣领里塞。“朕今天就猎了你!”

“使不得使不得,臣没秋膘,杀了也不好吃。”

我知道皇上为啥和我过不去,前头是皇亲国戚,后面是佳丽三千,他一个冒牌货哪儿都不敢靠近,只好跟我这撒野。

皇上今天也是披头散发的,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揪,我说你这样不行回头肯定挂树枝上,我估计他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呢,立马掏出小剪刀咔嚓一下把头发绞了。

我心都凉了。

然后我也一刀把头发削了。

皇上目瞪口呆。“你干啥?”

“给你做顶假发。”

皇上掉头就跑,我跟在后面追,大白天的两个人噼里啪啦放烟花,也不好看,就图个开心。

 

晚上我俩一起闷头吃饭不敢说话,活像两个穿着古装没戴发套的横店演员。贵妃娘娘用眼神剜我。你怎么没看住他,还跟着一起胡闹。

皇上拿胳膊肘捅我,小小声问你是不是早想剪头发了。

别捅了,再捅就算我没秋膘也要被贵妃娘娘宰掉犒赏三军了。

 

 

半夜三更,御花园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提着灯,仿佛大型埋尸现场。

我环顾四周,“你快点,砍棵树怎么这么慢啊。”

“就你能逼逼,要不你来?”

“我不来,我剪刀石头布赢了,说好的谁输谁卖力气。”

皇上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破地儿,想吃个火锅还得自己砍柴。”

“那要不咱别吃了?”

“来都来了。”

就是这句魔鬼般的来都来了,我下了班不回家,翘了和宰相千金吟诗赏月的约会,倾尽毕生所学只为生火垒灶,我容易么我。

“还没好呢。”皇上一筷子打掉我好不容易捞上来的肉,唉,做臣子的真的太难了。

皇上边吃边问我。“咱们明天什么行程啊?”

“你留守,我下江南。”

眼看他那缕半长不短的头发要掉到碗里,我忍不住伸手给他别到耳后。“很快就回来。”

“又没有高铁,能怎么快啊。”

我看他委委屈屈的模样又好笑又心疼,“要不你跟我一块去?”

“这不好吧,你不是有正事吗。”

我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就是去相个亲。”

“噢,相亲啊,”皇上回过神来猛然拍案而起,“你跟谁相亲啊?”

“不认识的。”

皇上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们古代人真可怜”几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切,搞得好像你没被熟人说过媒似的。

 

“姑娘平时兴趣爱好是什么呀。”

“讨伐山贼,荡除倭寇。”

皇上眼前一亮,“看不出来,玩的挺飞啊。”

暖风熏得游人醉,我权当你喝大了,哥。

 

相亲反正是黄了。

好在我们谁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整天游山玩水乐不思蜀。

“要是有可乐就好了。”

“你有病?人姑娘给你倒酒,你说你想喝可乐?”

可怜身边的堂堂花魁美人举着酒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赔着笑脸看我俩下五子棋,下着下着差点连棋盘都掀了。

“当昏君真快乐。”皇上感叹道。都快入冬了也不知道哪儿摸来一把折扇,扇面上不题诗不作画,横着写了一行E=mc²。

我寻思和狐朋狗友逛青楼下馆子这等快乐不用非得当上昏君才能享受到吧。

天边飘来几丝小雨,皇上的须须今天也在风中倔强地飘扬着。

“你不懂这种只有在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才能任性做自己的感觉。”

敢情您过来之前还是个大明星啊。

我刚想管他要签名,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雷。

“狗皇帝拿命来!”

糟了。

我怎么忘了“但凡微服私访必定有人行刺”定律。

我刚想拉着皇上跳湖,那刺客忽然横出一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刺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最终视线定格在我俩紧紧相牵的手上,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狗皇帝你居然还是个同性恋!”

我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不要这么敏感,牵个手而已,你看我也可以和你牵牵小手,只要你不……

刺客可能是个新手,比我还紧张,手一抖划拉一刀就下去了。“不许动!”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皇上花容失色的脸。“我感觉我好像流血了。”

皇上点了点头,忽然抄起手边的棋盘猛地砸上刺客的脑门,一瞬间我仿佛听见和我俩上回在御书房拿玉玺砸核桃差不多的动静。

然后他拉着我如愿以偿跳了湖,我天我感觉自己支气管里灌得全是西湖的水我的泪。

“振作一点!”

“不能睡!”

“我不会游泳啊你得带我上去!”

我气死了,我气活了。

 

醒来在一座破庙里。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行,健在,我听见响声抬头,看见皇上抱着一堆柴火推开漏风的木门走进来。

表情有些暗淡。

“死里逃生不开心吗。”

他把木柴放在一边,拖着湿漉漉的下摆走到我旁边坐下。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朕不做昏君了。”

“啊?”

我不知道他是突然想通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总之“来都来了”这个说法似乎突然不止适用于吃火锅了。也适用于别的一些事。

我实在没忍住,极其破坏气氛地打了个喷嚏,皇上瞅了我一眼,没说什么,默默撸起袖子开始钻木取火。

取了半个时辰都没取着。

我咳了一声,从怀里掏出火石递给他。

皇上深深凝视我。“你再皮信不信我连你一起点了。”

我麻溜地上交了一串刀片伤药信号弹之类江湖行走必备大礼包。

等东厂来人的过程中我俩都很无聊,皇上割了自己的衣服给我敷药,就是手法实在有点糙,一会儿盖一会儿揭,又不是腌肉要看入没入味的。

“皇上。”

皇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应了我一下。

“那傻逼玩意儿骂你狗皇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又骂了一遍。”

“对不起我错了。”

皇上大气地摆了摆手,“没事,再狗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帝啊!”

您心态真好。我喉咙疼,正在心里吐槽呢,皇上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睛亮亮的,比藏在破庙屋顶上的窟窿眼后头的星星还要亮。

“我问你啊,先前那个人把你当成我了要杀你,你为什么不卖我?”

我低下头,苦笑一声。“因为我……”

门外轰然一声巨响,随着黑压压的人群鱼贯而入,破庙的木门终于不堪重负摇摇晃晃一头栽进薄薄一层初雪里。

“臣等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滚啊你们这些东厂的死太监有没有点眼力见啊!

 

“亲临春闱现场是种怎样的体验?”

“挺神奇的,以前高考的孩子们都比我小,现在高考的这些人都比我大。”

料峭春风比下雪还冷,我冻得要死没心情陪皇上主持一场户外采访,刚打算抬脚往考场里迈,皇上一把拉住了我。

“你别……人家答题答得好好的你过去瞅一眼人家多紧张啊。”皇上似乎回想起被应试教育支配的恐惧,连眼睛里的星星都自带上天体运算公式,我看了一眼赶紧撇开目光,太可怕了,简直比八股文不遑多让。

“可是我连屋都不进我怎么视察啊。”

“那你把这身貂脱了再进去,假装是个迟到的考生。”

“不好吧,回头您看见我脖子上的疤又要嘤嘤嘤‘人家不做昏君了啦’。”

毕竟公开场合总不好拔刀相向,皇上只好咬牙切齿地掐我,可惜衣服太厚掐不动,反倒自己手疼,哎哟这小可怜。

调侃归调侃,皇上最近还是挺用功的。球也不拍了,烟花也不放了,火锅……火锅还是要吃的,那天他提出要参与近期国家大事的时候着实把我惊了一下,和贵妃娘娘研讨了半天才获准把他带到这里来。

我替皇上撑着伞,一前一后走在只有翻阅书页的沙沙声中,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

皇上,皇上这份工作可不太好做啊。

 

“你会帮我的吧。”

我沉默地移开视线,“我尽力。”

也是他现在脾气比以前那位好很多了我才敢这么说,果然他没有动怒,只是抬了抬嘴角,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池塘里浮浮沉沉的鱼钩上。

突然认真思考的皇帝敏锐得令人害怕。“你不想我做皇帝,是吗?”

“臣不敢。”

“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果然每个穿越的人都会好奇这件事啊。

“陛下以前不会削自己的发,不会干那些荒唐的事,更不会和臣去江南……您以前不怎么喜欢我的。”

皇上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在这样的上司手下干活挺辛苦的吧。”

我看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红色鲤鱼,心想咱们这样聊天鱼怎么会上钩,您怕钓的不是鱼而是我吧。

“不是因为那个,”我叹了口气,“您以前做皇帝的时候一直不怎么开心,我希望您能开心点。”

“为什么?做皇帝有什么不开心的?”

因为您的国已经亡了啊,我的皇上。

 

“你当真要帮他复国?”

“怎么可能。”我嗤笑一声,好像这样就能反驳得更有底气一些。

“你最好是,不然你骗了他那么多,等他一一对上号后估计不是要杀你就是要自杀。”

也没有很多吧,至多……御书房是我的,御花园是我的,御花园里不幸被砍的树是我的,贵妃娘娘自然也是我的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看着我脖子上那道已经快褪去痕迹的疤,满脸怒其不幸恨其不争。

“你明知道江南是他的故国还带他去,那里人人都想杀你,你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我亡了人家的国,人家想杀我多正常。”

“你养的那只金丝雀也是这么想的。”

“他想不起来的,他失忆了。”

贵妃娘娘看我像看一个傻子。

“你真信他?”

我无言以对,半晌才缓缓说道。

“先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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